雨果的世界

手瘸脑又废,身残志不坚(依然爱芦花,只是没时间)

天若有情-朝花夕拾(廿二)

重生青春版:傲娇中二弟弟x温柔纠结哥哥。【另一版本】天若有情-忘记他(长篇)(已完结)(原剧向延展寻人故事)

以及,《忘记他》番外将不定期更新。

*本章依然益达*(想看糖的,19章之前都是糖)

*或者戳这里 【糖】  天若有情 -【糖的合集】

***

第二十二章

简介:命运的深渊

 

夜半时分,万籁俱寂。他慢慢从他怀中抬起头来。

手心贴着是那个人的体温,他的气息温暖而柔软,就像他的怀抱,令人沉溺。

他曾经想要永远深陷在那里面。

他不要长大。为什么人要长大?

双臂撑住身体下床,一阵刺痛从左手处传来 ,他举起手臂,看见手掌上包裹的白色纱布。

所有画面纷乱地在脑中涌现出来,像是有什么尖锐的东西突然扎进了他胸膛,缓缓搅动,他捂住心口,痛得弯下腰去。

脸上凉凉的。不,他没有哭,父亲说过,真男人不会哭。

他一点点将身体蜷缩起来,靠在床边,一动不动。

 

长夜将尽,壁上挂钟敲了四响,书房里依然透出昏暗灯光。

他推开门,走了进去。

房内有三个人,桌前是陈小姐,两个黑衣男人立在窗边,所有人都神情凝重。

看见他,陈小姐讶然地抬起头来:“Julian?”她挥手让那两个男人出去。

他走过去坐在长桌主位的高背椅上,抬起一只手来揉着额角:“失事的原因知道了吗?”

“警方拿走了黑盒子,但我们的人已经去调查了。”

“所有人都通知到了吗?”

“通知到了,所有堂口堂主明天都会到。台湾其他帮派亦有代表赶来。”

“还有呢?”

“海哥和夫人……已经送到殡仪馆,准备了合葬棺,西式柚木,楼上的吊唁厅正在紧急布置灵堂,所有用花五点钟就会送过去,上午应该就可以布置好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还有一件事,你没有告诉我。”

“什么?”

“我爸真的是回台湾参加契爷的祭辰吗?”

他抬起头来直视着她,少年的眼睛澄澈干净,目光却好像可以看透一切。

陈小姐垂下眼,默然半晌,才低声道:“海哥并不是要瞒着你,他只是不希望你担心。他打算回来再同你讲。”

“他说,这是最后一次,办完这件事,他就放下一切去美国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Julian抿紧嘴唇,将脸转向一边。

 

陈小姐打开手里的文件夹, “这是这段时间美国和台湾的报纸,你看一看。尤其是你去欧洲这十天,是关键。”

”Julian打开报纸扫了一眼,立即挑起眉毛,“江南案?”*注1

“对,这个就是导火索。”

他一张一张地迅速翻看那些报纸,脸色越来越沉,眉头越来越紧。

放下最后一张报纸,他双手抱在胸前,仰起脸长长出了一口气,眼睛盯着墙上壁灯。

除了这盏灯,书房没有打开其他光源,屋内光线幽暗——暗处适合秘密生存。

 

 “事情的前因后果你大概了解了吧?”

 

“所以就是,竹联帮的总堂主亲自带着两个杀手跑到美国,杀了一个叫做江南的美籍华人作家——因为他写了一本侮辱“元首”形象的书——之后FBI介入调查。半个月后,台湾当局突然入室拘捕了他,同时突袭了竹联帮的总部和下属杂志社,随后发动一清专案,宣布扫黑,开始大规模扫荡?”*注2

“你知道,三年之前,海哥就把总堂主的位子移交给陈启礼了——论辈分你该叫他一声三叔——我们叫他董事长。”陈小姐补充道。

他微微皱眉: “江南是什么人,为什么需要总堂主亲自出面?”

“据说他是FBI的线人,但也曾是台湾情报局的人,情报局认为他背叛了台湾,要制裁他。”

“那……三叔,又怎会跟情报局扯上关系?”

陈小姐叹了口气:“你可能不了解他们这一代人,从小接受儒家教育,民族主义第一。他最崇拜的人是杜月笙,情报局给他报效“国家”的机会,他只当此事是诛杀乱臣贼子。”

Julian眯起眼睛,“但是现在很明显,当局否认此事与情报部门有关,咬定是黑帮私自行为。”

“所以他们是想不认账,甚至可能要灭口。”

他用指关节轻叩着桌面,若有所思,“三叔不傻,这么大件事,他一定留有后手。”

“没错,他有一卷自述录音带,交代了此事前因后果,由美国一个朋友保管。海哥去美国,其实就是去主持营救的行动。”

“美国朋友,是“白狼”吗?”*注3(白狼即竹联帮总护法张安乐,当时在美国攻读硕士)

“董事长去美国曾经住在他家,但是事先并未告知他计划,东西目前也并不在他手里。因为他们的关系人尽皆知,董事长被捕当天,白狼在美国的家和他开的餐厅都被人洗劫过,财物却没有丢失,来人的目的很明显是录音带。”

“那么这卷录音带现在何处?”

“据说由一个叫”背影“的人保管——他至今没有露面——他说,证物必须交予鲁家的人,所以要“白狼”和海哥一起联同签名,方可取得。”

Julian眼中光芒闪动,“也就是说,这卷录音带的内容目前还没有任何人听过?”

“是,正因为如此,台湾当局投鼠忌器,没有对他下手。”

“但是,这卷录音带谁也不想拿出来,因为结果可能是玉石俱焚。”

所以,我们可以拿这卷录音带做筹码与当局谈判。”他双手相握,指节发出咔咔声。

“目前几方势力都想要这卷录音带,FBI,台湾当局,之前美国当地华人帮派亦曾开出一百万美金。但录音带的持有人口气坚决,只能交予鲁家的人。”

Julian站起身来,双手撑住桌面,直视着她,“那么,现在最适合去美国的人是谁?”

陈小姐犹豫了一下,“Julian,前段时间白狼的餐厅被人放置炸弹。”

他身体微微前倾,与她视线相接,“告诉我,最适合的人选是谁?”

“这件事我会安排,”她说,“海哥并不希望你卷进去。”

“我应承过海哥,要确保你的安全。”

Julian偏了一下头,笑了,笑容看起来明朗又天真。

随后他沉下脸,加重了语气。

“现在我是这个家的当家人。”

陈小姐摇摇头,抬起眼来看着他。

“Julian,我看着你长大。”

她笑了一下,不知是欣慰还是无奈。

“你跟你爸,当真是一模一样。”

Julian低头看着手上层层缠绕的纱布——纱布的顶端打了一个蝴蝶结——眼中泛起一丝温暖的涟漪。

抬起头,挺直了背脊,他的眼神变得冷静而坚定。

“葬礼三日后举行,然后安排去美国。”

 

华港生向着喷水池边那个人走过去。

“Julian!”

他转过头,向他微微一笑。

回头又对身边的人说了什么,所有人都退了下去。

“没睡好吧?Sir。”Julian的神情看起来有些疲倦,却很平静。

“睡了一会。”华港生注视着他的脸, “你呢?”

“我没有关系。”Julian站起身来,“一起早餐吧。”

“我还没洗脸。”

“哦对,我带你上去。”他偏着头看他,“没洗脸你还是这么好看。”

华港生有些尴尬,不知道该怎么回答。

也许他只是没话找话吧,不然是不是只能抱头痛哭。

 

华港生在浴室洗漱,Julian倚靠在门边看着他。

“刮胡子吗?”Julian说,“我这里什么都有。”

他又忍不住去看Julian的脸,少年明亮的脸,看不见胡茬,也看不见阴霾,有着乌云都遮不住的容光。

是不是真的恢复那么快?

不,不可能的,昨天他还像要死过去一样。

想起母亲,他依然心痛得不能呼吸,Julian只有十七岁,正是情感激烈的时候,怎么可能就已平复。

他默默凝视Julian的眼睛,想要看进他心里去。

Julian琥珀色的眼睛在早晨的阳光里接近透明,可是他却一眼望不到底。

 

他们吃了顿非常丰盛的早餐。两个人分坐在长长餐桌的两头,中间隔着鲜花和没有点燃的烛台。

Julian的声音从餐桌那头飘过来。

“你今天有没有空?我想出去买点东西,可以陪我吗?”

陪你就是最重要的事,他想。除此之外我没有更重要的事。

“买什么?”

“给爸爸妈妈买礼物。”Julian声音十分温柔。

他不再询问,透过白色鲜花,长桌那头的脸有些模糊不清,像是隐藏在浓雾中。

 

Julian带他去了珠宝店,店员将戒指耳环胸针一盘一盘端出来给他细细挑选。

他挑了翡翠的耳环,又配了一对翡翠袖扣。

“妈妈喜欢翡翠。”他说,“她皮肤白,翡翠很衬她。”

翡翠的颜色是像湖水那么透明的绿,晶莹的光在他手心流动。

他们并排走出珠宝店,站在台阶上。

“你坐这部车,我叫司机送你回去,好好休息,明天早一点来。”

“你呢?”

“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。”另一部车开过来,司机下来替Julian拉开车门,他站在车门前挥手,

“不用担心我,Sir。”

 

华港生只觉得心中凄苦,四顾茫然,回到家蒙住头睡了一天。

 

忽然置身一间屋内,一个幼童坐在小小桌子前,正书写英文字母。

那是他自己,幼小而无助,甚至握不住笔,嘴里还咿咿呀呀念着什么。

一扇门打开,阳光柔柔照入室内,他看到一个女子向他走来,雪肤花貌,异常年轻。

是他幼时记忆中的母亲。

他伸手去拉母亲的手,却发觉她手指冰凉。
他感到恐惧,抓紧了她的手,“阿妈!”

她笑一笑,笑容美丽而凄凉,手指从他手中滑脱,她转身走去,越走越远,终于不见。

他伤心莫名,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,像是回到极细时候,受了委屈,被人欺侮,无处可诉的凄惶。

朦胧中听见一个温柔的声音:

“嘘~不哭,不要哭,港生。”

“你要照顾弟弟。”

 

半夜醒觉,泫然欲泣。记忆纷沓而至,他终于明白一切已经失去,把脸埋在枕头里,呜呜咽咽哭出声来。

 

“不要哭,港生。你要照顾弟弟。”

 

拂晓时分起来,洗了个冷水脸,换上黑衣,对着镜子练习表情。

“Julian……”却不知该说些什么。

但他知道他应该做些什么。

 

离殡仪馆还有半里路,已经可以看见花牌与花圈,近千个花牌与花圈在灵堂外排出一条长长通道,不断有人穿过通道进入灵堂拜祭,现场到处都能看见警察,高度戒备,气氛森严,媒体记者更将门口围得水泄不通,闪光灯起起落落亮个不停。

无论出了多大的事情,消逝了怎样的爱恨与生命,媒体的镜头永远这么狂热而又冷酷。

而他,痛苦到极点,看着这些疯狂的追逐,反而有种事不关己的冷漠。

陈小姐带着两个人向他走来,分开人群,将他领了进去。

 

“前后会有上万人到场吊唁,海内外黑白两道人物都有,”陈小姐低声道,“警方如临大敌,也是正常。”

华港生并不认识在场的任何一个人,他也不在意。他的眼睛只在寻找一个人,他只关心他。

灵堂内庄严肃穆,铺满白色鲜花,他看到了Julian。一个人,一袭黑衣,胸前一朵白花,双目低垂。有人鞠躬行礼,他便深深回礼。

Julian站在白色的花海里,就像茫茫大雪中一只黑色的鹤,哀伤又迷人,而雪花还在簌簌落下,堆满他肩头和发际。

雪?南方何来有雪?可是他站在那里,有一种真实的寒冷。

他一直走到他面前。Julian看了他一眼,拿出一朵白花别在他衣襟上,然后说:“站在我身边。”

他们终于像真正的兄弟那样,并肩站在一起。

 

葬礼在三日后举行,一个下着微雨的早晨,他们都穿着黑色西服,一路无言。

雨中的墓园静谧安宁,远处传来隐约钟声。

所有人都已散去,他们依然站在雨中,任迷蒙的细雨慢慢浸湿衣裳。

雨停了,似乎有雀鸟振翅飞过树梢,华港生抬眼寻找,过于明亮的阳光穿过云层,刺痛了他,他微微睁着眼,感觉自己又快要落下泪来。

Julian站在他身后,握住了他的手,手心和他紧紧相贴,他能感觉到少年掌心微凉的汗。

这双手曾经摩挲过他的嘴唇,拥抱过他的身体,抚摸过他每一寸肌肤。他清楚这手指的气味,温度,和肌理。

“今天晚上留下来陪我吧。”Julian声音沙哑,疲倦地把头靠在他肩上。

他张开嘴,他准备答应,但第一个音节尚未出口,便被Julian的嘴唇堵了回去。

这是一个寂静而缄默的吻,少年的嘴唇很凉,带着清冽的气息。

过了很久,他才松开手,敛着眼眸说:“你还是,回去吧。”

 

一夜辗转,内心忐忑,天不亮他便匆匆赶来,正好撞上Julian出门。

门大开着,一群穿着黑色西装的人簇拥着Julian走下高高的台阶,华港生站在台阶下,站在Julian必经之路上,仰起脸看着他。

还是那张明月般瑰丽的脸,却透出前所未有的沉静与冷酷。

Julian对跟随他的人打了个手势——其他人都走下了台阶——他对他说:“跟我来。”转身步入门厅。

他看着Julian的背影,跟着走了进去。

Julian在钢琴前坐了下来,打开琴盖。

这是一支轻快得接近调皮的曲子,有一种娇憨的可爱,像是许多的麻雀在雨后树枝上抖动翅膀,洒落细密的水珠。

“这是巴赫的《降B大调随想曲》,BWV992。”*注4(BWV992全名为《为送别即将出发旅行的哥哥而作的随想曲》点击曲名可以听音乐)。

 

“你要去哪里?”

“去美国。”

“去做什么?”

“做我应该做的事情。”

 

Julian弹完最后一个音符,站起身来。

港生身躯晃动了一下,想要拦住Julian,却被他抓住了手腕。

“如果我能回来,一定会来找你。”Julian慢慢靠近了他的脸,凝视着他,目光认真而专注。

夏日最后的风穿过门厅,从两人的脸颊和指缝之间擦过——他以为他会吻上来——但他只是侧过脸去贴近了他耳朵。

再见,我最亲爱的……哥哥。”

他的声音像早上潮湿的雾气,轻柔地穿透他的耳膜。

 

天空又飘起了细雨,紫色的云层重重叠叠,看起来居心叵测。他怔怔地站在原地,目送他年轻的身影走向命运的深渊。

***TBC***

作者说:这章有阴谋,也有爱情,但更多是在说命运。

*注1:感兴趣的朋友可以百度一下江南案,这桩案子改变了台美关系,间接终结了蒋家王朝。

*注2:一清专案逮捕人员4000人,几乎囊括了全台各帮派的组织领导者,其中竹联帮占1/3。

*注3:张安乐是营救陈启礼的主力,我在看《白狼传》和《台湾黑社会内幕》的时候,觉得张安乐其实就是Julian的原型之一,这个人可以用夏青的话来总结“这么年轻就这么厉害,是不是变态啊?”

*注3:这支曲子作于巴赫19岁,写给他最爱的哥哥。我做了音乐的超链接,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虾米听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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